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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人口

吾师(第二卷) 4


在何景深的监督下,陈轲不得不把一袋子毛爷爷放进自己绿牌的小车,而后亲自开车载着何景深往东校门外的居民小区驶去。


去年疫情后房价下跌,何景深为了结婚,就近在A大校园外买了个二手小平层。虽然是二手,但实际楼龄并不算老。小区里设施齐全,绿化完好,是个住家的好去处。


一路驶入车库,陈轲在何景深的指挥下把车停到何景深私家车位的前面。两人一起下车,一起拐进临近的6栋电梯厅,路上何景深忽然说:“我去年拿了个奖。是给市历史博物馆做的设计方案。没想过中标,结果中了,还得了奖。”

陈轲自下车的瞬间就一直拿着手机,飞舞指头回消息。这会不紧不慢地哦了一声。他早知道这事了,不意外。

本来他也想去竞标,看了老师的方案,妥妥免了。啧,就老师做那方案,不拿奖都难。


“一开始还不知道。获奖通知都到了学校,我才知道自己不仅获了奖,而且国际建筑学会还给我解禁了。真突然。好像这正好是你去美国过后不久的事情?”


哦?

啊?


陈轲把手机屏幕锁了。似乎是思索着的,过了一会他说:“没听说过这事。这么巧吗?不过您解禁了就好,学校呢?”

“学术事故也撤销了。”何景深说:“学校领导没有声张,单独通知给我。教育部那边学校去沟通过。我的专家席位也恢复了。”

陈轲放下心来。便又继续刷他的消息去了。其实这些事他都早就知道,但何景深亲口说出来,对他来说自然有不同的意味。漫不经心地跟着何景深等电梯,上楼。


“你戒烟了?”

“戒了。”陈轲道。

“美国那边疫情怎么样?”

“还行吧。除了华人基本都不当回事,just flu。”

何景深问:“你flu了?”

“没有。”

“那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买不到机票啊。最后想办法搞了张八万块钱的天价票才上了飞机,不然说不定现在还在那呼吸自由的病毒。”


何景深笑笑。早知道陈轲有困难,这票还是他委托朋友兜兜转转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陈轲手上去的,天价不天价哪儿重要,反正陈轲啥都缺就是不缺钱。


他怎么不担心陈轲呢。不说罢了。


到了家。何景深的新居装修得极简约。客厅里没有电视,原本属于电视的位置如今是及顶的柜体式墙面,里面摆满形形色色的书册。明明暗暗的灯带、格调统一的深色木质家具、墙角点缀的碧绿小树,无不体现主人家极致的审美和修养。何景深的爱人在厨房忙碌,换了鞋,脱下外衣,何景深也去厨房帮忙。两个人不一会端出一桌子小菜。称不上精致,但很用心。

陈轲自进门就在客厅沙发里坐着,不是他不想去帮忙,他自己还尚且忙得很呢。何况老师的婚姻来之不易,他不想破坏这种平和与温馨。他是多余的那个。


饭桌上气氛还算好。何景深的爱人姓余,名清涟,和何景深同年出生,两个人是高中时期的同学。同级但不同班。因为学校的活动早就互相认识。

陈轲的父亲陈舯彼时任教A大的附属中学——也就是俗称的市一中,恰好是余清涟的班主任老师。所以余清涟与陈轲也算有那么一层关系。当年陈轲父亲车祸离世,余清涟代表班上同学前去殡仪馆送行,曾经见过陈轲一面。后来陈轲家里出事余清涟也有所耳闻,她明白这个小孩多年孤身一人成长不易。

不过她不是学建筑的,也不关心房地产行业的新闻。饭桌上不说旧事,只是让陈轲赶紧多吃点菜。

一顿饭末,收桌子洗碗必然是陈轲的事情。洗碗现在有机器代劳,由此只需要收拾桌子罢了。收拾干净从厨房里出来,陈轲才发现余清涟已不在家中。何景深道:“她上班去了。她教高中,而且还是班主任,平时比我还忙一些。不然也不至于和我一起单到这个年纪。”


陈轲回神极快。哦原来如此。顺手又掐了两个电话。此地不宜久留日久必定生变趁着饭足汤饱他陈轲打算速速告辞。


这都要走了,何景深忽然问:“陈轲。我是不是一定要把你先收回来,才有可能听你说一句真话?”


秋天。南北通透的室内,长方形餐桌的旁边。


陈轲终于把他的手机彻底放下。


他把手机放回大衣的兜里。长长一轮呼吸过后,他站得笔直,挺拔,颀长而稳健。笑了笑,“何老师,我说的都是真话。”


“你刚到美国不久就感染新冠,不到三天发展成重症。你给你的好朋友谭澈发消息求救,由此才得以住进纽约中心医院。你一度昏迷进ICU,整整七天全靠ECMO维系生命,最后是谭澈给你托运过去的抗体把你抢救回来。八百万美元一针的抗体药你打了三针。听说你现在肺活量还没完全恢复,有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再进行剧烈运动。或许你就是那时候把在我这儿一个暑假都戒不掉的烟给戒了?”


何景深的这些话,陈轲每一个字都听在耳里。陡然间他只觉得指尖很冷,阴风在后背穿梭来去。不经意间他又往客厅的大门移了半步。然而何景深紧接着说:“你这次去美国是为了给我翻案。你找到了当年帮我更改稿件作者名字的那个人。你把稿件的原始资料交给了他。因为作品已经刊发多年,而且J K的作品缺乏被抄袭证据,在他的推动下国际建筑学会认定当年的抄袭判定理由不充分,由此给我解禁。在这个过程里你投给那个人超过七千五百万美元政治献金,帮助他竞选国会议员。你还去了李成同家里,请求他帮我恢复在国际建筑学会的席位。但李成同没有答应。”


何景深很平和地看向陈轲。他说的这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不夹杂半分沉重的感情。这些平和并不与当年那些刻意按捺的冷漠相似。他如今已年近四十,四十不惑,虽然外表上和三十六七时并无二样。三年光阴过去,岁月如刀,在他的灵魂里刻下深深的年轮。

发言的末尾,何景深道:“所以,陈轲。你说的真的都是真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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