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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人口

吾师(第二卷) 5

“您都知道了。”陈轲说。


何景深是什么人,何景深有什么样的本事,陈轲一直都很明白。他不意外。


何景深总是什么都知道。


去年他飞往美国,甫一落地便赶往纽约州曼哈顿地区拜访Treuy。那位国际建筑学会期刊的副总编辑和审稿人,同时也是即将参选国会议员的政客,开门见山就对他说——我知道你会来。


“哦。你终于来了。”


Treuy这样对陈轲说:

“很多年以前,Jission(何景深的英文名)忽然来找到我,让我给你的作品撤稿。他说你是他的第一个学生,你的作品有很大问题,如果发表出去可能会有非常恶劣的影响。可是那样做不符合我们的规定。我们不能撤稿……只能把你的名字改成他的。这是我唯一能帮到他的地方。”

Treuy还说:“我一直不明白,这应该是你的责任,为什么要他去替你承担呢?我一直不明白。来吧,告诉我,他当年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那次会面中间,Treuy提到了许多关于何景深的过去,直到那时陈轲才知道昔年何景深距离纽约州政府特聘顾问只差一步之遥。何景深当年是何其耀眼,很多传说甚至早已穿越P大的校墙,流传在大洋彼岸难被遗忘的世间。


何景深不言。他静静看向陈轲,就像过往多少年月他看着陈轲一天天长大,看着陈轲一天天成人。

陈轲也不言。他和何景深同样沉默,眼神却要复杂得多。他甚至有些不愿意这样直视何景深镜片后幽静深邃的双眼。


“你还有事瞒着我。”终于,何景深这样说道。

陈轲下意识地想要往门边走,但这一步终究没能迈开。手机振个不停,忍不住拿出来猫一眼,忽然道:“何老师,抱歉,我回个消息。”


何景深不急。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陈轲处理事务,他便走到一旁空旷的客厅,沏两杯温水,在一席透入室内的明光中坐。


陈轲很快把手上的事务处理好了。只是急事但不是什么大事,秘书要他的远程本人签名。他仔细确认了协议内容,连上对方发来的远程实时界面,把签名写了上去。随后他抬起头,看见何景深的同时也看见了何景深面前茶几上两杯清水,以及一瓶可爱的花。


他看了两秒。最终向何景深的方向走去。


何景深家满铺实木地板,陈轲的脚步声很轻。陈轲明白何景深只是想让他坐一会。沙发是木质布艺的,中间三座长沙发,两侧一边一张独立小沙发,不必和何景深挨一块,坐着也不尴尬。索性陈轲就坐下来,离何景深半米远。何景深把水杯推过来,陈轲端起杯子喝上一口,放下。说:“我也没什么事瞒着您。您真的已经把什么事都弄清楚了。”


“当年那篇给国际建筑学会的投稿,我硬盘里存着一些原始资料。你凭借这些资料给我翻案,但这些资料,你是怎么拿去的?”何景深耐心观察陈轲脸上每一寸扑朔迷离的表情。

“Treuy和我的私交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没有人会告诉你任何关于他和我的故事。连李成同都不知情。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陈轲。”何景深吸了口气。他给了陈轲足够多的时间,但陈轲始终缄默,到这里他终于生起诸多深刻又复杂的情绪,他试图去接受现实:“作为你曾经的朋友,作为你现在的同事,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停顿,又接着说:“如果你不能,我不介意你再叫我一声老师。”


陈轲蓦然抬头。

这句话来得太突然了。


尽管刚才已有一些迹象,但他没想到当真这样快就听到何景深这句话。他的眼眶竟一瞬间泛出红晕。


很久,很久,陈轲注视何景深的双眼,缓缓从沙发边跪下。


忽然他噗嗤一下笑出声,埋头咕哝道:“老师。这有什么很难猜的吗?去年三月份那次您电脑出问题,我主动提出帮您修电脑。顺便就把您的硬盘资料备份出去了。”


啊!他那该死的好奇心!

他可不敢就这样清楚明白地告诉何景深。除了给何景深翻案的证据,他还翻阅了何景深的相册,翻阅了何景深自读书时记下的所有笔记。他还翻阅了何景深所有未公开的作品和收藏。翻阅了何景深所有写给前任女友的信。


他现在当真不敢再抬头去看何景深了。天可怜见,他已经两年多没被何景深教训过了。2018是他多灾多难的一年,他被何景深修理得够惨,好不容易消停这么久他可不想再去尝尝藤条的滋味。皮带也不行。


但他的确还想再叫何景深一声老师呀!

这十几年受教膝下,还有什么能比一直被老师给罩着更幸福的呢?


哪怕是如今,他独当一面创办企业、以不及而立的年龄受聘博士生导师、在行业里在社会上都举重若轻的今天。每当工作中遇到头疼的难题,他都会忍不住去想——如果老师在身边,老师会怎么做呢?如果是老师,又会怎样处理这些问题呢?面对这些疑惑,老师会给我什么建议呢?


是的,即便他如今当真地已经功成名就,可以与何景深比肩而坐了。他也依然是何景深的学生。


好吧,好吧。这边陈轲能噗嗤一声笑出来。那头何景深握着水杯的手却已经青筋暴绽!

他何景深,怎么可能忍受自己的学生堂而皇之翻看自己的硬盘?

就算那硬盘里并不存在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那毕竟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是他的心!


“您消消火,别生气。”陈轲膝行过来。他埋着头,这会可一点儿都笑不出了。他将何景深的衣袖轻轻拉直,解开纽扣一圈圈地捋高一些,仔仔细细整理妥当。右手如此,左手也如此。又将自己的腰带解下来送到何景深的手中:“我倒是没事,挨揍挨惯了,您怎么揍都可以。但您现在也算是结了婚的人。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使用暴力体罚学生这事传出去始终不太好。还好师母不在,不然您可真只能多忍一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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